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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大研究生用文字缅怀父亲,展现深沉的爱

发表时间: 2025-02-02 12:53

北大研究生用文字缅怀父亲,展现深沉的爱

悼父文丨死是生的一部分

2024年11月23日凌晨四点半,确诊肺癌34个月后,父亲终因脑膜转移而离世。11月7日下午北京复查,11月8日上午于呼和浩特市住院,12天之后出院回到包头,4天后去世,5天后出殡。

生死只是一线之隔,人生亦如一场大梦。

【死是生的一部分】

当“死亡”的阴影突然降临,打破我们平静的日常生活时,我们总是把它看作是一个需要被打败的敌人。记得2022年2月10日,弟弟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地跟我说,“爸爸得癌症了”,我第一次对“晴天霹雳”、“天塌了”有了具象化情感体验。父亲被确诊为肺癌晚期,并脑部多发转移,肋骨、椎骨转移。

刚开始面对癌症,我们拒绝接受,奋起战斗并殊死抵抗就此与癌症开展了近三年的持久战,我开始在癌症社区“觅健”写文章,也是以《与爸爸一起抗癌》为题。

殊不知,癌症从来不是一场战斗,而是一场杀戮。我们总认为还有胜算,却不知败局早已注定。癌细胞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,我们一共换了四次靶向药,经历了一次全脑放疗。这期间,大部分时间爸爸是没有食欲的,身上各处疼痛不止,头疼头晕也是一阵接着一阵,靶向药的副作用腹泻皮疹、口腔溃疡、甲沟炎层出不穷……他身形日渐消瘦,生命力也渐次衰败,最终失去意识,卧床二十来天后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
如今,父亲离世已满“七七”,我发现生死并非对立,死亡的对立面是“出生”。生死是共生的,死是生的一部分。人死后仍然还有延续,父亲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,至少在我们“心”中,他仍然“在”。

【父亲的一生,如梦如幻】

父亲祖籍山西忻县,高祖一代来到包头,在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阴山山脉中部大青山百彦沟一带定居,以务农和养羊为生。“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”,说得就是我的家乡。父亲是家中第四个孩子,兄弟中排行老二,自幼聪颖,读书颇有成就。高中毕业也曾考上大学,正逢动乱年代不幸被人顶替。之后就回乡教书,当了十年乡村教师,从小学到高中都教过,舅舅、姨姨、很多亲邻同乡都是他的学生。然而,束脩难以养家糊口,他才痛下决心回家务农挣工分。不曾想,仅仅半年之后就有政策可以转正成公办教师,父亲再次错失脱离农门的机会。

有了子女之后,父亲的人生主线就是用力为我和弟弟托举。农牧民的村落都是依山而居,人烟稀疏,原本有个小学后来也撤了,我和弟弟面临到了年龄而没有书读的景况。于是1991年,父亲把一群羊卖了,举家搬到包头郊区,于是我和弟弟从小都是在包头市里上学。为了供我们读书,爸爸和妈妈两个人开始起早贪黑地做些小买卖。无奈卖菜收入微薄,在我考上高中那一年父母又回乡养羊种地,直到现在。“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”,我和弟弟虽没有很好的家庭条件,却吃到了教育的红利

这就是我们典型的父辈,比我们这一代勤奋优秀,却不曾有机遇垂青。父亲是我最佩服的那类人,自律而坚韧,做事专注,做就要做到最好。虽然大半生都是农牧民,身上还有老师的气质,和一种少有的静气。他小学时候练过一两年字,就写得一笔好书法,小时候春节家里和亲戚们的对联都是他写的,我练书法多年也远远不及;家里有一间设备齐全的工具房,他是全村的电力、机械维修工,什么都可以修;偶尔还搞点小发明,小到家用厨房的各种小工具,大到玉米加工机等农用机械;他细心谨慎、做事极致,即使患病这两年,还帮村里处理一些需算数记账的事务;他头脑清楚、非常理性,遇事都是自己分析判断,旁人休想给他洗脑:患癌这件事从一开始都瞒不了他,每次复查都会自己看报告,跟主治医生探讨病情。

父亲一生怀才不遇、气运不济,而他在我的人生重大选择上功不可没。高考时我发挥失常,没能考上光耀门楣的大学,于是决定考研。放假回家跟爸爸提起,他建议我考北大,当时他悠悠地说:当年高考就以为我能上北大。我惊讶于他对我的期许竟如此之高:虽然自己成绩还不错,但从未曾以北大为目标。直到这段时间跟妈妈聊起往事,才知道北大原来是爸爸的目标,当年他高考时觉得题全会,都参加入学体检了,最后也没等来录取通知书。后来的故事就是我在爸爸的鼓励下,考上了北大的研究生。我毕业后第二年打算在北京买房。爸爸虽然不理解女孩子为啥要买房,但还是资助了首付,从而让我赶上了房产增值的财富机会。至今为止,我的人生都是自己横冲直撞的去闯,底气来自于父母无条件的爱与支持。

很多朋友提过羡慕我和爸爸的感情,可能因为我们父女难得地可以交心:至今还保留着上大学时爸爸给我写的信,内容除了记录他们日常生活并鼓励我好好学习外,他总会抱歉说:当父母的没能给我提供好的条件;工作之后,遇事我都会跟他交流看法,他努力理解我们这一代人的想法,观念也能与时俱进;最近几年看病,跟父亲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,借由病情还跟爸爸深入探讨了生命观,助他增长慧命,更坦然的面对最后大限来临。

【悲伤是爱的一部分】

没人明白生命的本质,没人了解灵魂的过往,也没人清楚未来长成什么样子。但一切发生的,未发生的,或正在发生的……一切我们认为有意义或无意义的,都在无时无刻的进行着。

——彼得·汉德克

这一次,父亲的脑部症状开始加重,但我们仍以为只是常规复查,再换方案罢了。父母还计划复查完跟我去上海,全家去海南过年;虽然癌症确诊已两年多,病情多次反复也在做着心理准备,一切发生的还是太快猝不及防;即使他已卧床不起,我们总觉得还会好转,最后一刻仍不相信父亲走了,我还要给爸爸输液降颅压;这两三年我从哲学佛法道学中寻找生命的答案,了解因果轮回,但父亲离世依然带来绵延不尽的悲伤和深深的虚无感。

悲伤是因为“失去”,它是爱的自然延伸,是一段需要走过的经历。父亲如今已入土为安,我在老家与母亲、弟弟互相陪伴,这篇悼父文断断续续,竟已写了一个来月了。

父亲临终我和弟弟只照顾了他不到二十天,深切体会到子女的孝道与父母对子女慈爱没法相比。作为女儿,我从未把父母的爱视作理所当然,他们尽他们所能、用生命在托举我们的人生,这份恩情此生难以偿还,不管怎么做仍有遗憾。

父亲》歌词里唱到:“人间的甘甜有十分,您只尝了三分”、“生活的苦涩有三分,您却持了十分”。父亲吃了很多苦,还没来得及享多少福。他有严重的骨关节病,两腿膝盖软骨已磨损殆尽,就是年轻时负重干力气活所致。已严重影响到行走,每迈一步路都痛苦难当。他很喜欢旅游,遗憾的是近几年没能带他多走走,特别是他心心念念的粤港澳大湾区;今年6月父亲的脑部病情反复,连续三个月每月都去北京复查,换了两种药才勉强控制,没想到药效竟如此之短,早知道后半年应跟他生活在一起;近两年我的工作生活停滞不前,深愧于让父亲带着对我的牵挂忧心而离开。当然这些都是后话,后话都是没用的,说与谁听?

今天正逢父亲离世“七七”,谨以此文纪念。

祭拜之后,我们暂把父亲放在“心里”。收拾好自己,带着思念和回忆好好生活,以慰天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