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时间: 2025-02-01 17:18
在我们当地,对出嫁女儿来说,初二回娘家是不能打破的传统。我也一直坚持了很多年。
前几年父母过世后,老家院子空着没人住,平时就是叔婶帮着料理一些。
我总觉得没了父母的老家,已不配叫娘家了。
从前年开始,我大年初二不再回娘家。
没想到今年初四一大早,叔婶找上门来了。
我叫宋念慈,今年45岁,在城里工作。
虽说是城里,但离娘家也就一百多公里,不算太远。
大年初二的早上,各种回娘家拜年的信息叮叮咚咚地传来。
左邻右舍也都在互相说着祝福语,只要一见面,聊的话题都是回娘家的事。
说起回老家拜年这件事,对我来说可能要成为历史了
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后,每到过年这几天,我总会想起从前的种种。
记得小时候,每年大年初二这天,母亲总会早早起床,蒸上一锅香喷喷的年糕,炒几个拿手菜,等着我和大姐二姐回娘家拜年。
给几个外甥发红包,听着孩子们祝他们新年快乐,好像是他们一年中最幸福的事。
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贫,但每逢过年,院子里总是热闹非凡。
正想着,手机又响了,这次是老家叔叔发来的视频电话。
我下意识想挂断,又觉得过意不去,只好接通。
屏幕里出现叔叔那张布满皱纹却依然慈祥的脸:"念慈啊,今年初二还不回来吗?你婶子特意腌了你爱吃的咸菜,还给你和小辉留了年猪肉呢。"
我支支吾吾找借口说单位值班不回了,其实这只是个托词。
这些年,每每想起要回娘家,心里就一阵发堵。
父母离世后,那个承载着我儿时记忆的地方,还能叫做娘家吗?
挂断电话,我的思绪不自觉飘回到从前。
母亲一辈子想生儿子,结果是一个儿子都没生出得出,倒是生了我们三个姐妹后,再也没怀上。
听老人说,母亲生我时,正中大年初一,那年春节特别的冷,还遇上了几十年不遇的大雪。
母亲突然临产。
那个年代对产妇生孩子送医院这事,不太重视。
奶奶说了,母亲都生了大姐和二姐两个了,又不是头胎,用不着上医院花这冤枉钱。
一个生了三次孩子的女人,生个孩子还不像母鸡下个蛋那么容易。
正是奶奶这样的封建思想,差点没一尸两命。
奶奶找来了村里的接生婆,母亲在床上痛了一天一夜,就是生不出来。
我头颅太大,没法入盆,接生婆也束手无策了,母亲已接近昏厥状态,情况很危急。
当时在场帮忙的几个邻居婶子吓得脸都白了。
在大家不知所措时,是我家婶子决定要马上送医院。
当时的交通工具除了步行就是自行车,但自行车根本没法带上一个产妇。
婶子想到了用木板车,往车上垫上一床棉胎,再把母亲放上去,一个人在前面拉,两个人在后面推,这样能安稳的把母亲送到卫生院。
我们村就有好多家是有木板车的。
但大过年的,有车的人家都担心母亲在送去的路上,把孩子生在他们家的板车上了,那样不吉利。没人肯借。
是婶婶李淑芳顶着风雪,跑遍了全村,承诺给一户人家10块钱的红包,才借来一辆木板车,再叫上父亲和大姐,一个拉两个推着一个多小时,把母亲送到十里外的卫生院。
那场大雪,婶婶的棉袄都冻硬了,可她硬是一声不吭,就怕母亲担心。
幸好及时送到卫生院,医生说再晚来一些,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。
兴许是那一胎母亲受损严重,才导致后面想再生也怀不上了。
后来奶奶还为这事怨上了我,说我命太硬,把她孙子给克没了。
后来我平安出生,婶婶更是把我们当亲生的一样疼。
那时候我们家里孩子多,干活的人少,经济条件不好,婶婶经常悄悄塞给我们糖果点心。
每到农忙时节,叔叔婶婶更是主动来帮着干农活。
母亲常说:"婶子一家是我们家的恩人,这份情得记一辈子。"
我和姐姐们长大工作后,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,我都会多准备一份礼物给叔叔婶婶。
我们出嫁时,婶婶更是操持得比亲妈还尽心。
当年我们出嫁陪嫁的被子、被套,是母家亲自种棉花,一针一线缝出来的。
从订了亲开始,家人就开始准备了,从置办嫁妆到办酒席,在母亲准备的过程中,婶子事事都要亲手帮忙,生怕漏了什么亏待了我们似的。
可自从父母走后,我觉得娘家没有亲兄弟了,我也不想回去拜年了。
想到叔叔婶婶这些年对我们的好,我心里就愧疚难当。
可我总觉得,没有了爸妈的老家,再回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。
拿起手机,我给叔叔发了条微信:"叔叔,过几天我一定抽空回去看您和婶婶。"
可发完这条消息,我心里清楚,这个承诺,很可能又要食言了。
初一晚上我就从婆家过完年回了城里。
初三懒洋洋的在家睡了半天觉。
转眼就到大年初四了,我刚起床,正准备找些东西吃。
突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,我还以为是电视里面传来的,没理会。
可敲门声一阵接一阵,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我这发发现,原来是有人在敲我家的门。
大过年的,谁会来串门呢,我纳闷的打开门,我惊呆了。
叔叔婶婶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,身后还跟着我堂弟宋辉。
"叔叔、婶婶,你们怎么来了?"我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。
婶婶今年七十三岁了,头发已经全白了,但精神还很好。
她提着大包小包,笑着说:"我家闺女忙啊,初二那天,你大姐二姐都去了,没见你,以为你忙,初三才回,昨个儿就等你一天,还是没见到,那我和你叔叔就来看看你们。"
婶婶说:“这些东西我节前就准备好了,盼着你回去给你拿回来,可你太忙了,再不拿来给你,东西要坏了。这不,今天小辉正好来城里办事,我就叫他顺便送过来了。闺女新年好!”
听到婶子的话,我泪眼婆娑了。
我赶紧接过婶婶手里的东西,发现都是家乡的特产:自家腌的咸菜、风干的腊肉、农家自制的红薯粉条。
叔叔从挎包里又掏出保温桶:"这是你婶子天不亮就煮的鸡汤,还热乎着呢。快喝,自家养的鸡,你城里找不到这味道的。"
堂弟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:"姐,是我告诉他们你家地址的。本来我想过几天再来的,没想到他们天不亮就叫我开车来了,说怕耽误了给你拜年。"
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。
记得小时候,每年初二这天,母亲总会念叨:"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但女儿永远是爹妈的心头肉。"
如今,叔叔婶婶不远千里来看我,不就是要告诉我:我还是有娘家的人吗?
婶婶牵着我的手,轻声说:"念慈啊,你爸妈走得早,这些年你在城里工作不容易。但你要记住,你永远是我们家的女儿,永远是有娘家的人。"
看着叔叔婶婶布满皱纹的脸,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往事。
那时候母亲身体不好,婶婶经常过来帮忙做家务。
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夏天,我发高烧,母亲进城打工去了,是婶婶背着我走了十里地去看医生。
路上婶婶一直给我讲故事,生怕我害怕。
回来的路上我已经退烧了,但婶婶还是坚持背着我,说怕我走路会累着。
那时候我才知道,原来不是亲生的,也可以这么疼爱一个孩子。
叔叔把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,像是变魔术似的,又掏出一个红包塞给我:"这是你婶子专门准备的,她说你过年在外面,得给你压岁钱。"
我连忙推辞,婶婶却执意要我收下:"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,这是规矩。"
那一刻,我再也忍不住,扑进婶婶怀里放声大哭。
父母走后,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孤儿,却忘了还有这么一对视我如己出的叔叔婶婶。
这一天,我放下了手中所有事,陪叔叔婶婶在城里转了转。
我给他们在商场里买新衣服,他们担心的问贵不贵,要不别买了。
我把一件1000元的衣服,告诉他们:商场清仓处理,50元一件,不贵。
他们高高兴兴地每人挑了两件衣服后就说够了够了。
看他们小心翼翼看吊牌价后害怕的样子,我心里却感觉暖暖地,当初给我亲生父母买新衣服时,他们也是这样。
后来又带他们去了公园。
虽说他们年纪大了,但精神头却出奇的好。婶婶穿上新买的衣服,兴致勃勃地拍了好多照片,说要回去给村里人看看。
晚上,我和老公一起下厨,做了一大桌子菜。
看着叔叔婶婶吃得开心,我心里暖暖的。
饭桌上,叔叔说起了一件往事:"你们可能不知道,你妈生你那年,医生说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时,你婶子可是担心得跪在医院走廊求神了半天。"
婶婶抹了抹眼角:"那时候你妈就跟我亲姐妹似的,她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让我多照看你们。这些年,看着你们在城里打拼,我和你叔叔就跟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,总是放心不下。"
听到这里,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叔叔婶婶总是时不时地打电话问候。
原来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我们,替爸妈完成着未尽的牵挂。
临走时,婶婶拉着我的手说:"念慈啊,以后初二你要是忙,就别专门往回赶了。我和你叔叔能动得了,就来看你。你要是太想家了,随时都可以回来,那永远是你的娘家。"
看着叔叔婶婶坐上返程的车,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在堂弟车要启动时,我往车内扔进了一个装有5000块钱的红包后跑开了。
这么多年,我一直以为失去父母就意味着失去了娘家,却忘了亲情不仅是血缘的羁绊,更是心与心的相连。
这个春节的意外访客,让我重新找回了"娘家人"的身份。
原来,家的温暖一直都在,只是我太久没有回头去感受。
如今想来,所谓娘家,不仅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更是永远惦记着我、温暖着我的港湾。
送走叔婶,我收拾着叔叔婶婶留下的家乡特产,看着这些承载着乡愁的礼物,心里默默地记住了婶婶的话:"你永远是有娘家的人。"
这句话,是这个冬天最温暖的礼物。